秦亦塵看著面前的秦亦灃，這個少年此時面上竟已是恢覆了平靜，只是眼底的瘋狂，卻還是如漫天火焰般熊熊燃燒著。

在這一瞬間，秦亦塵也已分不清，這個族弟到底是真的因為區區一個歌伎而失去了理智，抑或是故意裝瘋賣傻，引他入彀。

不過，這秦亦灃究竟是怎麽想的，秦亦塵並不關心，他只要自己有一個決斷就夠了。

秦亦塵心念電轉，心中快速思量著這一切。

這一次的賭局，其實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能夠剪除那一位羽翼的絕佳機會，但是關鍵之處就在於，自己要有一定的把握。

秦亦塵知道，世事多變，本就沒有百分之百能夠成功的事情，他也不奢求完美，只要這把握能有個六七成，就足以讓他下註了。

只是在今日之事上，秦亦塵確實沒有什麽把握。

因為他對於那個柳如煙，乃至勾欄行內的事體，其實了解甚少。

就連那柳如煙的事情，也是因為屬於沈樓之中的事，他才去做了一些了解。

秦亦塵很明白一個道理，什麽事情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無論做什麽樣的決定，不懂裝懂是最大的忌諱。

而這個賭局是否要接下來，關鍵之處，是要先搞清楚狀況，將如今的情勢搞清楚。

比如，那柳如煙真的如同秦亦灃說得那樣，在當今的勾欄行內一手遮天，無人能夠望其項背嗎？

如果他插手其中，有沒有可能找到另一位歌伎取而代之，反正這個賭局的賭面，就是柳如煙是否得到上廳行首的名號。

只要不讓柳如煙問鼎花魁大賽，得到上廳行首的稱號，那秦亦塵就算贏了。

也就是說，無論誰當這個上廳行首對秦亦塵來說都無所謂，他本來也不關心區區一個歌伎的事情。

“怎麽樣，秦亦塵，做個決定就這麽難嗎？”

秦亦灃嘴角泛起一抹狠戾的微笑，熊熊燃燒的眼眸緊緊盯著秦亦塵，低聲說道，“能不能幹脆點？怎麽跟個婆娘似的！”

秦亦塵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卻沒有立時回答。

他知道，因為之前完全沒有準備，所以那兩個疑問，他現在是沒法弄清了，那麽這個賭局，他只能選擇放棄了。

雖然錯過了這個機會很是可惜，可是這也沒辦法，對於沒把握的事情，絕不能一時腦熱就魯莽應下。

起碼放棄了賭局，他什麽都不會失去，至於剪除那人羽翼的機會，只能留待以後再行把握了。

想到這裏，秦亦塵剛要出言說出放棄賭局的話，猛然間眼角餘光掠過了不遠處正在竊竊私語的楊平仲與慕容雲汐二人，他驀地面色一變，而後又瞬間變作平靜，轉頭對秦亦灃淡淡笑著說道，“十五弟急什麽呢？莫非要趕著去聽那柳大家唱曲兒？還是急著去給某人稟報？”

聞聽此言，秦亦灃那原本平靜的面皮，頓時禁不住抽搐了幾下，不過他卻是很快就恢覆了過來，冷笑了幾聲卻未發一言。

秦亦塵見他如此，也不願逼迫過甚，便淡淡說道，“待我去問過仲哥兒再做計較！你給我在這等著！”

秦亦灃眉頭一皺，擡頭望著秦亦塵剛要說些什麽，卻見秦亦塵正自挑眉看著他，一副他不答應就立刻拂袖而去的神情，秦亦灃便立刻壓下了將要出口的話，冷哼一聲算是默認了。

秦亦灃知道秦亦塵為何去找楊平仲，肯定是與柳如煙及勾欄行有關，因為楊平仲的平國公府作為龍朝一等一的勳貴豪門，其所控制的產業也有很多，其中也有勾欄行內的產業。

同時具備玉龍城十大酒樓與十大勾欄院身份的未思樓，就是平國公府的產業。

秦亦灃一直看不透這個哥哥，雖然秦亦塵此時要就此事前去詢問楊平仲，從表面上看是因為秦亦塵對這件事沒有把握，但秦亦灃卻不敢確定，因為這也許是秦亦塵的故意示弱之舉。

但他此時卻不敢去阻攔秦亦塵，逼迫他馬上下決定，因為他怕秦亦塵幹脆拂袖而去，那就得不償失了。

正如秦亦灃猜測的那樣，秦亦塵確實是想向楊平仲詢問有關柳如煙和勾欄行的事情。

秦亦塵知道未思樓是玉龍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樓和勾欄院館，也知道未思樓是平國公府的產業，就如他方才跟秦亦灃說的那樣，他就不信玉龍城沒有能夠勝過那柳如煙的歌伎，未思樓能夠跟沈樓處於同一階層，其中定也有色藝雙絕的歌伎。

只要楊平仲給他一個答案，哪怕最終把握只有五六成，他都決定要賭了，畢竟這次機會太難得了，他不舍得錯過。

得到秦亦灃的默許後，秦亦塵便轉過身，徑直向著楊平仲和慕容雲汐走去。

他這邊一動，楊平仲與慕容雲汐便發現了，二人停下了竊竊私語，齊齊向他看了過來。

秦亦塵的目光原本投向的是楊平仲，可是不知怎地，鬼使神差般便轉到了慕容雲汐那邊，與她剎那間四目交匯。

慕容雲汐眸光深邃中帶著三分柔和，三分關切和三分感激，還有一份獨屬於她的神秘意蘊，全不似平日裏看他的時候，展現出的若有若無的鋒銳。

第一次從慕容雲汐哪裏收獲這種目光，秦亦塵的心中，竟然突然升起了受寵若驚的感覺，唇角也情不自禁的浮上了會心的笑意。

一直以來，在秦亦塵的心中，對於慕容雲汐的感覺就極為覆雜，但毫無疑問，秦亦塵能夠確定的是，這個女孩子就像一盞光芒四射的水晶琉璃燈盞，而自己，就是一只撲閃著翅膀的飛蛾。

或者說，在這個死氣沈沈的黑暗密閉世界上，慕容雲汐就是一道透射出無盡光芒的裂痕，時刻吸引著他沖出這個監禁著他的世界，去往裂痕之外感受那溫暖的無盡光芒。

感受到慕容雲汐眸光中的柔和，秦亦塵的心中也同時湧上了一絲陰霾，那是自他記事起，便在心中日覆一日堆積起的黑暗，所透出的一縷氣息。

這縷氣息讓他覺得，雖然自己從外表看還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但是從心底卻已透出了糟糕的腐朽之氣。

宮院深深深幾許，那深邃鎖住了人世間所有的黑暗與殘酷，讓它們無時無刻都在心底發酵與堆積。

也許，那所謂的純真，從未真的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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